把垃圾帶回來,把生命的價值找回來——專訪「海廢再生計畫」黃士洋

「海廢再生計畫」的念頭在他心底萌芽,直到遇到夥伴「TZULAI 厝內 」,才有機會進一步將海廢重生為傢俱。

在台灣,大溪漁港的環保艦隊每年回收七噸海廢垃圾,其中包含171公斤的可回收垃圾和1315公斤的漁網。這些海廢來自農廢、漁夫的飲料罐、沙灘上的垃圾。若231個漁港都如大溪般努力,每年可回收超過1600噸垃圾,相當於全台陸地垃圾車收集量。黃士洋領導的環保艦隊致力於海洋清潔,他用創新方法鼓勵漁民和移工參與,並利用保麗龍製作可用傢俱。這些努力不僅改善漁港環境,也提升了人們對海洋保護的意識。

你知道我們的海上漂流著多少垃圾嗎?

大溪漁港的 39 艘環保艦隊,光是去年一整年就帶回七噸的海廢垃圾,而可回收垃圾有 171 公斤 ,28 座網具有 1315 公斤。

這些海廢從何而來?有漂流至海上的農廢、有漁夫在船上使用完的飲料罐、有從沙灘隨洋流飄蕩的垃圾。僅是一個漁港,一年可以蒐集到的海廢有七噸,台灣有 231 個漁港,如果每個漁港都像大溪港的環保艦隊積極,我們一年可以回收 1,617 噸的垃圾,這個垃圾量,已經相當然台灣一整年陸地上垃圾車所收的量了。

連續好幾年,大溪漁港都得到了宜蘭縣海洋發展所的推薦和海保署環保艦隊最佳艦隊獎的肯定。對漁夫來說,在海上,時間就是金錢,需要花費在捕撈有經濟價值的漁獲,他們不是海洋的清潔隊,但卻自願為了海洋永續,把捕魚的時間,拿來捕海上的垃圾。這一切的推動者,是大溪漁港環保艦隊的領頭羊——黃士洋。

移工與船長的海洋守護合作

黃士洋從小在漁港長大,對他來說,這裡的風、氣味、海豚、水鳥,都是大地的資產。在外工作十年,回來家鄉工作,學習成為一名漁夫,在海上的這幾年,卻見垃圾比魚還多。

真正發生轉變的契機,或許是孩子的出生。當時他一邊從事海上工作、一邊做網路宅配,總是想為家庭更拼一點,卻也因工作繁忙,導致身體出了問題。看著檢查報告的指數,他決定收掉宅配生意,放慢生活的步調,將寶貴價值的時間,留給家庭,留給關注的議題。

「找到自己生命中的價值,並好好其守護,才是我覺得真正重要的事。」在有限的生命時間,累積超越生命長度的價值——他想讓未來的孩子們知道,大溪漁港的這片海域,有多麽美。

剛投入海廢行動的當時,最難的是如何與漁民溝通,船上的習性與傳統,是以漁獲為導向,很難在乎其他細節,船員出海喝飲料、維士比,隨手就是往海裡丟:「沒有人知道這個動作是為什麼,明明漁獲上來,我們要分類魚種,但隨手分類垃圾,對漁民卻是陌生的事。」把垃圾帶回來,這麼簡單的事,他卻花了將近五年的時間,在船長和漁民間對話,讓大家相信,這件事是有價值的。「也有老船長跟我說過,為什麼要把垃圾帶回來?隔天海裡還不是一堆。」垃圾撿了仍會有,薛西佛斯式的情景,就宛如黃士洋的甘願承受。

為了招募船長們與移工漁民們加入行動,黃士洋主動向海洋發展所提案,以民生福利品建制出一套有利於船上作業與民生需求的兌換機制。撿拾海廢、累積點數、就能換取移工漁民較缺乏的生活物資:「以前的機制是給船長禮券,但船員沒有被獎勵到,我們跑船很容易流汗,也需要清潔,船上就需要洗衣粉,這些物資,是船長需要提供給船員的,如果兌換可以幫他們省一筆錢,他們也樂見其成。」生活所需的柴米油鹽成為動機,鼓勵移工漁民投入海廢行動同時,也真正能提供他們民生物資所需。

圖片來源:阿洋船長的海廢日誌

過去的大溪漁港,丟垃圾需要推著推車走很遠的路,若是海廢一包又一包,自然不會有人想處理。黃士洋改善環艦將海廢帶回漁港過磅上車的動線,將過磅站點與垃圾放置區改善至最靠近漁港下貨處,這麼一來,送海廢的垃圾,與送漁獲的動線幾乎在同一區,也提升了海廢回收量。

漁港形成了一個互利共生的友善機制——邀請主要工作者船長與移工漁民加入環保艦隊,他們幫全人類守護地球與海洋,良善的獎勵機制也能真正幫助他們擁有更好的生活。「到後來,不管是船長或是漁民們,他們知道大溪漁港得到了這麼多獎,也漸漸有榮譽感,知道有人在重視這份價值。」老派船長與移工漁民從行動與對話中理解改變的力量,對海洋環境的共識也更加凝聚。黃士洋爭取的民生福利品兌換制,以實質經濟價值與獎勵制度賦予「環保行為」意義,改變了大溪漁港,也讓人們漸而對自己守護的這片海洋產生認同感。

讓漁港保麗龍再生為生活傢俱

在大溪漁港,光是保麗龍,每年就會產生至少 14,400 個,這些保麗龍與其他物質混合燃燒,將產生致癌氣體。

「海廢再生計畫」的念頭在他心底萌芽,直到遇到夥伴「TZULAI 厝內 」,才有機會進一步將海廢重生為傢俱。透過技術熱熔保麗龍球,將保麗龍破碎成塑膠顆粒後,熱壓成板材後,以切割完成產品模樣。

漁港( 黃士洋)負責前端海廢的清運存及將寶麗龍減容,TZULAI 厝內 負責的是後端處理,協力工廠將這些可回收的保麗龍球,經過破碎成粒熱壓成板材,設計成可用的產品。

然而,這項熱熔工程,原本應該在台灣西岸工廠完成,但因保麗龍體積大、運送車成本太高,也有里程排放量更高的問題,團隊決定在漁港旁建置了一個工作站、購入熱熔器材,計畫也得到了漁管所的補助與支持,得以購減容機器和貨櫃。

把保麗龍透過無毒技術熱熔為材質、做成塑木板、再透過設計變成多功能座椅,這項計畫,在台灣是史無前例。二十至三十個保麗龍箱,可以融成 500 克的塑料,製成一張小板凳,大約需要四十個保麗龍箱,光是製成一個小板凳,就可以去除保麗龍這麼大量的體積,還給地球更多空間。

漁港隨處可見這樣的保麗龍堆,熱熔後成為這樣一小球的材原料
用保麗龍做成的海廢小凳

然因為沒有前人做過,他們只能邊走邊試錯,錯了再修正,這些窒礙難行,黃士洋很少提起,他只是能做多少、就做多少。比如說,我們很難想像,大溪漁港這麼大,全部的保麗龍,只仰賴黃士洋與負責環保艦隊垃圾放置區的「聰哥」來處理。他得發想計畫、也得實際執行,從大腦運算程式,到手動洗刷保麗龍,都要自己來。但黃士洋沒有一聲抱怨,沒有資金請人,他說,這些事,總得有人來做。過去在漁港的長輩眼裡,他在做徒勞的事,現在,大家也漸漸認同,他在做對的事。

「很多人說,我很努力做這些事,其實我只是盡力。」

黃士洋的盡力之姿,是為了推廣海洋永續,從海上工作回港後還趕去學校上課,教小孩以寫程式關注海洋議題,培育下一代愛護自己的家鄉;也在主業外帶著帶導覽,使外來的企業或團客深入認識漁港,使大溪漁港不是只有海產文化,也有海洋文化。越來越多人知道大溪漁港的環保艦隊做得很深、很有前景,因而鄰近「海邊的接力賽」用海廢做成塑膠永生花;因而海洋大學的研究生與他一起分享農廢與海廢的研究成果。

走得慢,是為了走得遠。當年黃士洋遺失的健康,如同海洋遺失的健康,他透過撿拾海廢,一點一滴,把自然撿回來,把自己撿回來。

在大溪漁港,經常可見士洋導覽,介紹漁港與海洋文化。
士洋與聰哥一起撿拾保麗龍,減少漁港的垃圾,且將海廢與不可回收垃圾再生。

To-Do List

生在四面環海的島嶼,大部分的人離海很近,但離海洋文化很遠。雖然我們撿不到海上的垃圾,但是我們能透過促進海廢再生,減少不可回收垃圾進焚化爐的比例,如果你也已經開始減塑生活,下一步的 To-Do List:和我們一起支持「海廢回收產品」,例如黃士洋與「TZULAI 厝內 」合作推出的 海廢轉生系列,這款傢俱擁有拼積木的樂趣,也是孩子的學習桌椅,與孩子從小一起愛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