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古城中的文明咖啡廳《遷鳥陳列所》

標本美學就是極度野蠻又極度文明

位於大稻埕的《遷鳥陳列所》象徵著歷史與現代的衝突。楷中喜歡這種衝突帶來的張力,雖然這裡的標本文化在台灣仍然稀少,卻在空間設計與色彩搭配上達到了和諧。他強調空間是個體的延伸,代表了內心世界向外展示的表象,而這一切,從一隻浣熊的標本開始,逐漸延伸成如今的《遷鳥陳列所》。

一切的起點就是撿屍體

「最主要是我在大學時期一直在環島。」提到一切的起點,老闆楷中這麼說。

我喜歡旅行、去河邊、山上撿屍體,然後做成標本。一開始是興趣,蒐集不同形體的動物殘骸,這件事情是興趣。也因為這個起點,後來的刺青工作室使用了這些東西做佈置,成為了我的延伸。房間是身體的延伸。楷中接著補了一句。

房間跟空間相似,但並不一樣。空間,就是我們有偶像包袱的房間延伸出來的,是更表象、展現給外人的東西。後來,開了刺青店賺了些錢、買了些標本,又剛好跟學長在南非那邊進了一些合法貨櫃。那時候就會想如果再多一個「延伸」呢?

於是,《遷鳥陳列所》就誕生了。

大稻埕是台北的歷史,珍奇屋是生命的過去

大稻埕自清朝被開發,至日治時期成為以茶葉與布料的貿易為主,最繁華的物資集散中心。至今過已過將近八十年,自日本戰後失敗逐漸沒落,成為台北的老城區,然而近幾年政府將這裡規劃城古蹟觀光區,吸引不少遊客前來。

這間店開在大稻埕這老城兩年了,為什麼選大稻埕?楷中也說不上來,從他猶豫中大概是喜歡現代與歷史的衝擊感吧。《遷鳥陳列所》一開始參考的對象是法國的戴霍爾(Deyrolle)跟泰國的金湯普森泰絲博物館(Jim Thompson House),『珍奇屋』。

「這個概念特別吸引我,叫做『珍奇屋』。」楷中重複了一次。「珍奇屋」譯自法文Cabinet de Curiosités,意思是收藏奇珍異寶的空間,它就是現代博物館,許多自然科學的研究都是從這邊開始的。

「珍奇屋」是16世紀隨航海時代而來的地理大發現,歐洲人從各國帶回許多「罕見奇趣之物」,當時自然科學研究盛行。19世紀後,許多珍奇屋藏品被陸續成立的博物館接收。

極度野蠻又極度文明

很多人對標本的印象是「殘忍的」,而獵殺和保育議題是背道而馳的事。但其實不是這樣,以塞倫蓋提國家公園(Serengeti National Park)為例,他們的獵捕就是獵捕,會有四十趴的營業額回到國家公園的保育上,剩下的是觀光和民生。

第三是世界國家的困境,就是自然資源豐富但民生資源不足。國家貧窮所以人民需要依靠觀光、旅遊產業和本土自然資源出口維生,這樣的結果就是先進國家的保育團體,用自己國家的觀點去撻伐第三世界國家的困境。

「很矛盾吧。」說到這楷中笑了笑,但從他眼裡看不出是怎樣的思緒和情緒,讓他擁有如此獨特的觀點。

矛盾就在於全球環保團體擔心環境污染,但事實上所謂已開發或先進國家早就已經依靠環境污染富起來了,現在卻舉著「環保」的大旗阻止第三世界國家發展,否定他人的困境。

標本的背後「生命」與「困境」

事實上這些困境是真實且正存在的,像南非、北非,對他們來說自然資源跟動物出口是重要的經濟來源。還有「遷徙」這件事,草原枯竭和水資源的移動造成遷徙是必然的,這必然的結果就是跟水草足夠與否有關。

那什麼時候發生遷徙呢?草食動物水草吃盡需要食物時就會遷徙,這時上層動物的種群數量就有可能影響遷徙時的生態平衡。種群失衡的當代,有些物種的數量是需要被人為管控的,這就是為什麼一些歐美國家有打獵季節核發獵祭執照。假設你抽到六隻鹿,你就只能打六隻鹿。因為這個森林裡只多了六隻鹿,獵多了就會破壞生態平衡。

但是對於保育團體或生態團體來說,「打獵」這件事只著重於「獵殺」的部分,沒有「保育」的部分。回到「標本」,它其實是整個產業鏈裡面最枝微末節的一環,因為標本本身的出口產值並不高,他是所有東西都用盡了之後,最後一個環節才會做成標本。

屬於《遷鳥陳列所》的美學

撇除這些議題,其實我想傳達的是「美學」。對我來說美就是自然,上帝造物裡面最符合自然規律的一種美學。我們把這個動物的模樣用在這個空間中,它便成了竊取時間的美學。

「你所認知的美學就是大自然產出的型態?」

「對。」楷中毫不猶豫地回答。

活著這件事情本身就是生命動態,而生命動態的瞬間是美麗卻很難捕捉的,所以某些肌肉線條、身體流線,還有這些動物經過上千萬年演化下來的,它的成果是極美的。

對楷中來說,意義最重大的不是一走進店最吸睛、高達一百六十公分的「旋角羚羊」,也不是你不可能不去注意到、體態外型完整的「馬羚」,而是左轉角落牆上的浣熊。浣熊是楷中第一次親自收到的全身標本,也是因為交易了這隻浣熊因此有了現在的合夥人。

「偶爾會很懷念當時,如果沒有這隻浣熊,就不會有現在的《遷鳥陳列所》。」

格格不入的和諧

上一次跟你聊天時,你說到《遷鳥陳列所》在這個區域雖然格格不入,但卻意外的和諧,我想跟你聊聊這個空間,在你心裡它是一個怎麼樣的存?

格格不入是因為它雖然是一個古老的文化,但在台灣它是一個很新的文化,幾乎沒有人經歷過、甚至去思考過這個文化。而這個空間之所以和諧最主要是配色跟光線,因為我們的彩度很低、明度也不高,所以自然可以跟空間和諧。

不管是《遷鳥陳列所》這個空間、裡頭的標本文化、和背後引發出來的爭論性議題,就是極度野蠻又極度文明,如同這裡格格不入的和諧。

空間是個體的延伸

「那《渡鴉選物》的起點呢?」忽然想到那是和楷中認識的契機之一。

裡頭都是去各個地方旅行拿回來的東西,它們在我房間裡面,是我的延伸,它本身就代表了我的美感跟喜好,就是跟我同質的東西。但當「房間」容不下那麼多東西時,這個延伸就會融不下你自己,所以你就必須要賣掉一些東西,透過買賣的過程,就產生了這個品牌。

「這是《渡鴉選物》的起點,大概大一還大二的時候吧?所以他其實是個意外。必然的結果、必然的意外。」

如同開頭那句:「房間跟空間很類似,但並不一樣。空間,就是我們有偶像包袱的房間延伸出來的,是更表象、展示給外人的東西。」

遷鳥陳列所

地址|台北市大同區南京西路239巷28號
電話|(02)2559-2831
營業時間|週一、週三、週四、週日 13:00-00:00 週五、週六 13:00-0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