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生的風雨中,作伴前行——社區阿姨與文青都愛的「陪你走一段路」

「陪你走一段路」是由路得啟智學園設立的庇護所,位於桃園八德,提供身心障礙者工作機會,並幫助他們學習餐飲服務等技能。透過精心設計的工作流程和環境,這些員工能夠發揮自己的能力,獲得成就感,並不斷提升自信。從開店初期的規劃、設計到執行,每個細節都強調平等與無標籤的價值。透過庇護性就業,這些孩子們能夠在專業的環境中成長,並與社區建立深厚的聯繫,共同創造支持和關愛的社會氛圍。

在桃園八德一處重劃區,社區鄰里的居民走在路上,總會經過一間亮著暖橘色澤的店面,風格溫暖清新,像是一間有現代感的咖啡店,靠近門口,發現總是有一個店員,無論有沒有人前來,都會站在門口踏實地等待——「陪你走一段路」是路得啟智學園附設的庇護所,在走進之前、甚至用餐之前,我們很難發現,服務客人的是身心障礙者,這些庇護員工經過長期的訓練與陪伴,成為能自食其力工作的店員。

整齊劃一的工作流水線,開朗高分貝的「歡迎光臨」,開啟了「陪你走一段路」充滿朝氣的工作日。輔導員兼任店長邱以琳談起 2020 年 11 月 20 日「陪你走一段路」開幕,彼時從零到一的規劃整治記憶,從 logo 開始設計一個不一樣的庇護所想像,至菜單、餐點、裝潢風格,都在試圖顛覆人們對身心障礙者的標籤。於是,一間展現著這群孩子特質與力量的場所,就這樣誕生了。

創造有價值感的學習系統

路得啟智學園服務七十餘位中重度身心障礙者,在園區,設有希望農場與路得烘培屋,讓尚無法進入工作職場的孩子,也能透過養植農作物與植物、製作麵包與中秋禮盒感到成就。

學園的大家長,觀察到這些孩子其實有能力做更多事,因此開始推動庇護性就業。庇護性就業服務透過小作所、庇護所、支持性就業服務進階式地將孩子推上社會軌道,「陪你走一段路」是為第二階段的庇護所,讓孩子在特定場所接受工作訓練,學習工作技能。

「我們有些孩子能力很好,但因為怕生、容易緊張,去面試往往被刷下來,我們一開始想說,做一個類似早餐店的餐館,但是我覺得,這些孩子都是在工作上獲取價值感,一份早餐五十塊,這個價值被壓得太低,所以我們決定做輕食早午餐。」單價拉到兩百以上,開一間早午餐店,賣定食、漢堡、義大利麵,服務升級,分工鏈更繁瑣。「因為我們的大家長,沒有給我們界線,所以我們就想做不一樣的工作。」誰說來到庇護工場,即是施予?在「陪你走一段路」,客人接受的服務、餐點、品質,都是庇護員工付出努力的等價交換。

邱以琳親自做店裡的 logo 設計,請孩子寫上「陪你走一段路」字樣,這充滿稚嫩筆跡的字跡,是他們的初心。「我常跟他們說,在這裡,不只是我們陪你們,其實你們也在陪我們輔導員,然後,我們也一起陪伴這一群客人。」

每個生命體的相遇,僅僅是在陪你走一段路的過程中,互相扶持、給予彼此力量、邁向更好的人生,這樣就足夠好了。

職務再設計,建立一個平等的起點

從餐飲實務面,帶領孩子從零到一,除了開店的困難以外,最重要的還是「職務再設計」:「如何使工作流程賦予他們成就感,例如,不是只讓孩子送餐,設計出他們也可以拼裝漢堡的流程,光是這樣就很不容易。」在工作現場,身心障礙者更為怯生,甚至容易精神緊張、害怕吵雜聲,許多員工往往要練習許久才敢站到外場來,光是倒一杯水給客人,都是要反覆記憶的動作。「我會讓其他已經會的孩子,教不會的孩子。」教學相長,群體裡也生成共學機制。

職務再設計(job accommodation),是幫助身心障礙者進入社會的重要思維,從環境設施、工作流程、輔導諮詢等措施,消彌身心障礙者與就業環境間的差距。點餐送餐,甚至小至一件圍裙:「我發現開店的時候總是很慢,大家都手忙腳亂、鬧哄哄的,仔細觀察,才發現兵荒馬亂中,他們每個人都沒辦法綁好圍裙的蝴蝶結。」於是改成插扣式的圍裙,一鍵扣上,也減少孩子的驚慌與挫敗。

在小動作上彌補差距,但邱以琳仍以嚴謹的態度要求工作細節。細看,發現這些孩子穿著的制服圍裙,都沒有貼上「標籤」。在諸多庇護工作空間裡,服務者會被貼上「我動作比較慢,請見諒」類似字樣的標籤貼紙:「我希望不貼標籤,客人也會覺得,他們就是專業的工作者。」

重視孩子的能力、不矮化與弱化他們:「我會讓他們互相回饋,他們回饋的甚至很細節,他們很在意標準,例如鞠躬是否有 90 度,聲音是否足夠大聲。」與十幾個孩子一起工作,輔導員自然充滿不少挑戰,有些孩子有邏輯系統、有些沒有,有的孩子唇舌構造有問題、有的孩子肢體不協調,如何拼湊出一個完整戰力?除了有輔導員適時協助,最重要的,還是適性分工,這也是職務再設計的重要觀念:「用合作的方式,讓別人填補你沒有的東西。」

輔導員兼任店長邱以琳與孩子一起練習介紹菜單。

成為彼此的人生轉運站

邱以琳說,對這群孩子來說,自我價值感非常重要:「他們比一般人更需要受到認可與誇獎。」孩子中有些來自經濟弱勢家庭,輔導員會盡力幫助他們工作能力成長,使他們真正能進入薪水更高的職場。「我們有些孩子真的進入一般職場,他們會帶著飲料甜點回來,跟大家分享,臉上帶著驕傲的神情,其他孩子也會覺得他好棒好厲害。」當然,也不免遇到,送出了這些孩子,卻在職場上遇到霸凌,庇護所的輔導員也需要與就業輔導員更密切關注孩子的狀態。

「為了避免他們進入職場挫敗,我們也要適時地給他們一些壓力跟挑戰,像是平常如果沒客人時,我們就會練習面試、練習洗盤子,把一個小小的動作練到不會忘記。」

「你要知道孩子的極限在哪裡。」邱以琳熟知每個小孩在情緒或能力上的極限,要給予壓力,以避免孩子處於溫室,也要成為他們情緒的出口。過去遇過孩子因精神障礙在工作中崩潰大哭,她帶孩子到後面的公園,哭一哭再回去上班。不要說一般社會無法接納,就連孩子群體裡,也有人討厭其他人影響工作情緒,邱以琳會跟他們說:「我們每個人都會生病,要體諒別人生病的時候。」

這個職場轉運站,充滿了情緒與生活的張力。「不過也有一次,我坐在落地窗前處理行政工作,小小嘆了口氣,然後就有一個原本表現狀態都比較自我的孩子跑過來,拍拍我兩下,說:『我給妳能量,神會賜給妳能力,給妳充值充到一百』,因為他很愛玩遊戲,所以聊天也很常有充值這種遊戲術語,我當下就覺得,哇,好感動。」

身為輔導員,總是在關心別人,難得有一次,有人拍拍她的肩膀,告訴她,我知道妳過得不好,沒關係,我陪妳。

早起毛巾舞!與社區共創陪伴關係

在社區裡,多數人都造訪過這間店,鄰居的阿姨們,也和孩子維繫一定的情誼。「而且他們其實很愛聊天,因為他們平時沒有什麼聊天對象,一旦有人願意跟他們聊天,常常會講不完。然後他們會回來跟我報告,我都很訝異,怎麼人家家裡什麼事你們都知道。」搞不好,孩子們無形中也成為了這些長年為家庭所勞苦的主婦們的樹洞。

社區舉辦公益園遊會,社區民眾共襄盛舉,「陪你走一段路」參與義賣,會有與鄰里們一起活動的工作坊。有趣的是,邱以琳會鼓勵孩子,上班前去參與後頭公園早上十點的「毛巾班」,跟一群阿姨一起跳毛巾早操舞。

「我們最近因為里長牽線,在做募集待用餐的活動。」募集待用餐,是因應社區裡有不少中低收入家庭,透過認購待用餐模式,讓庇護工場的孩子製作餐點,里長分發餐點給予社區資源不足的長輩與小孩,溫飽肚子,也溫飽心靈。由於鄰近社會住宅,「陪你走一段路」也與社區建立了深度的陪伴關係。「同時,讓這群庇護員工體悟到施比受更有福的精神,真正幫助到其他弱勢者。」

陪你走一段路,是在人生的風雨中,一起作伴前行。

一次社區園遊會裡,孩子在舞台上表演啦啦隊,他們,真的成為了,能為社會加油的一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