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季來臨,學生們手上期待著畢業紀念冊。然而,不是所有原鄉學童都有這個珍貴的青春回憶。由攝影師張峻健發起的「原鄉孩童畢業照圓夢計畫」,至2024年已經持續六年,為花東地區十四所國小學童拍攝畢業照。這項計畫始於張峻健在大學時參加的課程,當時得知許多原鄉學校因交通不便,無法提供專業的畢業照服務。
畢業季來臨,學生們手上都期待著那個最珍貴的青春回憶──畢業紀念冊。然而,並不是全台灣每所小學、每個畢業生胸口都抱著一本......。
由攝影師張峻健發起的「原鄉孩童畢業照圓夢計畫」,團隊今年(2024年)計畫在花東地區為十四所原鄉國小的學童拍攝畢業照。張峻健大學時就讀觀光系,當時他參加教授的「公路上的公民課」,每年徒步走訪花東地區的原鄉學校。他聽校長、教師說,學校比較偏遠,學生不大有機會拍攝專業的畢業紀念照,師長只能用手機或簡單的攝影器材拍攝。
而花東地區許多的原鄉國小因交通不便,一般業界的攝影公司很少有意願承接拍攝業務,因此大多時候都是老師自己用手機拍照,當做孩子們的畢業照片。這五年來沒有跟學校師生收取任何費用,前兩年更是幾乎自掏腰包,直到第三年計畫更為完整之後,才開始對外進行募資,並將募得資源通通用作拍攝與印刷等成本費用上。
於是,張峻健從2019年起,無酬地幫原鄉學童拍畢業照。剛開始只有他自己一名攝影師,經費有限,也只能提供電子檔。一年接著一年過去,除了更多攝影師加入,隨著內容形式與規模增加,至2024年團隊成員增加到三十多位。由平面與動態攝影師協助影像紀錄,包括團隊的拍攝花絮,不僅讓孩子們可以在畢業典禮上回顧歡樂時光,也讓團隊成員不忘參與這個活動的初衷;平面設計師與文字工作者,則將學生與師長的校園點滴及珍貴回憶記錄下來,轉化成畢業紀念冊中的重要文字記憶。
「原鄉孩童畢業照圓夢計畫」邁入第六年之際,除了拍攝與製作畢業紀念冊外,還延續了前一年啟動的特別企劃──開設一堂屬於「孩子們的攝影課」。午後的攝影課和與孩子們玩耍的時光,一起在草地上奔跑、打球爬樹,一起分享彼此各自擅長的事,像是攝影、像是射箭。透過課程,讓孩子們對於不同職業別產生更多的想像空間,更希望這段短暫的時光能與孩子們建立更深的連結,並為他們留下美好時光。

想成為什麼模樣,都可以不只是想像
看著孩子們穿上族服在大自然奔跑嬉鬧、開懷大笑,心裡不禁期許在未來的一二十年,不論是社會化或都市化的過程,都不要忘記此時此刻曾是這麼做自己、這麼開心地替自己畫了個休止符。團隊夥伴們深信攝影的意義是人所賦予的,身為攝影師,在按下快門的每一個瞬間,都可能成為一個人的永恆。
我們想讓更多長大中的孩子知道,不需要成為攝影師、或任何心裡崇拜的角色,但要善待每個靈魂。就算這世界沒有善待他、沒有想像中的溫煦,也要記得曾有一群大哥哥大姐姐來到他的家鄉,為他記錄下此時此刻的美好。而未來,也要用屬於自己的方式,去看見、並改變這世界的角落。
⠀ ⠀在其中一所學校攝影課前,一位團隊成員忽然被邀請上台分享職業。除了一時不知道該如何介紹自己在做的事外,也好奇起在十二歲的孩子眼中,大人的世界是什麼模樣呢?於是她先邀請每一位孩子說一個他們知道的職業,老師、醫生、護士、警察、軍人、運動員、卡車司機......。
團隊的每個成員都深信孩子最珍貴的禮物就是真摯的好奇心和無限的想像力,看著孩子天真地睜大清澈而雪亮的雙眸時總有一陣感動。其實我們每個人兒時都是這樣的,對這個世界充滿好奇,不斷地問大人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然而很多問題當時沒有人回答你,也沒有人告訴你其實很多「為什麼」都是需要、或是可以自己去找答案的。
在廣大無邊的想像力裡,有些東西可以不只是想像。像是你想要成為怎麼樣的大人,像是你希望你成長的家鄉變成什麼模樣,這些都是可以透過實驗去找答案,找一個屬於你自己獨一無二的答案。
雖然很多事情可以不只是想像,但也有些事情是想像不來的,像是你的身份、你的天賦。而一輩子最珍貴的寶藏,便是上天給的禮物和自己走過的路了。

永遠記得自己來自哪裡,並引以為傲
在一次與班導師的對話中,老師說道他在完成求學階段後決定回鄉服務的原因正是因為自己曾是原鄉孩童,深深明白這些孩子面臨的處境和需求,所以期待自己能帶著過往和經歷回到這裡,幫助更多和他一樣的孩子。原鄉的孩子在資源有限的生長環境裡能看見的視野並不大,大多數就是父母和學校告訴他們的。
「我最大的願望就是孩子可以帶著在這裡建立的自信,走過往後人生的層層關卡。」校長說。
在每所學校的拍攝過程中總有這麼一個環節:被孩子天生宏亮又清澈的嗓音吸引,雖聽不懂族語卻仍被深深感動。或許家鄉的資源能帶給孩子的並不多,「家鄉」卻永遠有著不可取代的重要性,那就是民族與身份認同。穿上自己的族服,大聲用自己的族語唱著歌、唸出自己的族名,那是多麼值得驕傲的事!

沒有終點的初衷
「姊姊妳可以幫我拍一張照嗎?這是爸爸最喜歡的音樂家,妳覺得這張畫貼在哪裡好?我想跟你分享我寫的故事,它其實是我家的故事,可是我把主角的名字改成小文。我爸爸是個很認真努力的人,啊、是小文的爸爸...」
「我來說我來說!她爸爸酒醉開車出車禍,結果媽媽當場死掉了!」
「才不是!不要亂講!我爸爸是個很認真努力的人!他有天開卡車的時候太累結果出了車禍,媽媽從玻璃摔出去就走了。我妹妹有罕見疾病,每天都要吃藥不然會昏倒,家裡只有阿嬤在照顧她。」
她的小手輕輕握住我的手腕,我看著她斗大又明亮的雙眼笑了笑,摸摸頭她的頭說好、我幫妳拍張照。故事的後來她被同學叫去,看著她八歲小小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後我轉身走向另一頭,後來就沒有後來了。我不敢追問她的故事後來怎麼了,或許也就沒有後來了。
想起前幾天拍攝,有些孩子看著同學與父母拍照時彆扭卻藏不住喜悅的模樣,露出悵然的眼神。我說服他們用我的手機聯絡家長,可能是青春期萌芽的害羞、可能是不想打擾父母工作,他們不敢自己開口問父母,於是我一個個在電話裡問有沒有空撥冗前來學校一趟陪孩子拍張畢業照。
「我爸爸媽媽都在外地,不可能來。」
「家裡只有阿公阿嬤,他們在照顧弟弟妹妹沒有空啦。」
「我每天都是一個人啊,他們有沒有來根本沒差。」

打完幾通電話後攝影師走向一旁沒有來借手機、也沒有跟導師對話的幾個孩子,問他們要不要打電話,他注意到他們回答時眼神不曾望向他。
整個團隊從拍平面到文字訪談,透過與師長的對話建立對「原鄉」更深層的了解。整個計畫的重點不再單只是影像紀錄,未來的每一年,團隊也會花了更多時間與孩子交流,一起聊天打鬧、一起上攝影課,一起留下美好的童年記憶。
他忽然明白那些沒有後來的故事或許無力改變,可是未完待續的故事一定有方法可以寫下更好的結局,也許這就是為什麼這群快樂夥伴會相遇與相聚的原因吧。在計畫結束北上的漫漫長路,一位攝影師這麼想著。
